「佔領華爾街」(Occupy Wall Street) 的那把野火燒到屋崙 (Oakland, CA)。屋崙是 60 年代「黑豹黨」落草起家的城市﹐每次有什麼社會不公的風吹草動﹐市民搞街頭暴動向來不後人。前陣子﹐警察與示威者「過硬」﹐好死不死﹐受重傷的偏偏是個伊拉克回來的士兵。這下代誌大條了(問題嚴重了)﹐一夕之間﹐屋崙上了世界新聞。左派名導胖哥摸耳兄(Michael Moore)﹐見縫插針﹐從紐約飛過來煽風點火。華裔市長關麗珍這下子一個頭兩個大了。
我對「佔領華爾街」運動的動機百分之一百贊成﹐但對所有影響社會秩序的示威百分之一百反對。美國最大的問題是財富的取得不義﹐和分配不合理。這個不定時炸彈﹐引爆只是遲早的問題。
我現在用個例子來凸顯美國社會百分之一的 「Have」階級﹐怎麼 screw up 百分之九十九的 「Have Not」階級。大家都知道「惠普」(HP) 是矽谷高科技公司人性管理的始作俑者。但這些年來﹐該公司早已不是創辦人以「惠普之道」(The HP Way)來管理的公司了。前陣子 HP 重金僱了一個 CEO﹐ 這個在西德軟體公司 SAP 混不下去的人不知道為什麼會被美國的硬體公司看中﹖安家費就不止一百萬美金﹐結果不到一年﹐HP 股票跌了三﹐四成﹐於是只好請這位德國佬捲鋪蓋﹐「走路費」又是好幾千萬。問題的關鍵不在「惠普」﹐問題在美國公司薪水的結構﹐最上層和最下層相差太多﹐這種世界少有的現象﹐一般老百姓是不能接受的。
於是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掌門人決定去探訪一下屋崙的「佔領區」。在隆隆的捷運車軌聲中﹐我回想起這生中歷經過的示威和暴動事件﹐遙想示威當年﹐自己都笑了起來。
時間拉回到1965 年我剛來美國﹐沒多久﹐洛杉磯發生有名的「華玆區暴動」(Watts Riots)。由於住的「人民公社」離華玆區不遠﹐再加上膽大﹐於是開車去看熱鬧。印象最深刻的是街道兩邊的商店被燒得像戰爭片的場景﹐很多店面的門窗上都寫上「Own by Brother」的大字。我當時想﹕這個叫 Brother 的人真有錢﹐這麼多商店都是他的。很多年後才搞清楚原來 Brother 是黑面漢子自家人的意思。 Brother 暴動﹐倒楣的是 Brother﹐這是示威旁觀者的結論之一。
1968 年畢業後敗走麥(陌)城。那時候美國反戰的三大自由派大本營是加州的「不可來」(Berkeley)﹐威州的「陌地生」(Madison)﹐和東岸的「哥能比呀」大學。有天去找一位女孩子﹐後來的信夫人﹐路被人群堵住了﹐並且人越來越多搞得進退維谷。我一時愛看熱鬧的好奇心又來了﹐於是拼命往前擠。這時候前面的人又紛紛往後退﹐我正在納悶的時候﹐突然眼睛一陣劇痛﹐好像被人用辣椒水灑過一樣。然後就是怪味衝鼻﹐呼吸困難。原來警察向反戰示威的學生發射催淚彈。領教過催淚彈滋味後﹐旁觀者的結論之二是﹕人多的地方﹐除非是領救濟米﹐別往前拼命擠。
1970 年美國留學生保釣運動開始﹐掌門人新婚﹐愛看熱鬧的性格收斂不少﹐人多的地方不去﹐人家保釣我釣魚﹐別人革命我走資﹐ 20 年轉眼就過去了。1989 年北京發生天安門事件﹐我那時候已經搬到加州﹐有天在報上看到在舊金山中國領事館前有示威活動﹐於是愛看熱鬧的故態復萌﹐決定開車前往參加示威。到達時找不到停車的地方﹐於是將車開到領事館附近的日本城付費停車。車停好後想起日本城裡有家韓國炸醬麵店很有名﹐今天路過﹐何不一試﹖於是找到這家麵店﹐吃飽後抹抹嘴﹐「信」步走到領事館﹐發現人群已經轉移陣地了。我想﹕反正到此一遊﹐意思已經到了﹐於是打道回府。示威旁觀者的結論之三是﹕毛主席說得好﹐革命不是請客吃炸醬麵。
又將近 20 年過去了﹐2006 年台北紅衫軍的熱情傳到美國﹐老中在舊金山中國城花園角舉行聲援大會。這次掌門人學乖了﹐不開車改坐捷運。那次去參加抗議的人相當多﹐算是泛藍的同學會。人群中遇到不少當年保釣的老將﹐意氣風發﹐好像又回到七零年代。掌門人靈光一閃﹐心想﹕抗議活動結束後﹐這批傢伙一定要去吃一頓﹐我不如乘現在餐館人少的時候﹐先把肚子填飽再說。於是提早脫離戰場﹐直奔中國城餐館。事後證明這是正確的革命路線﹐也是示威旁觀者最重要的結論。
懷南補記﹕如果有人怪我把嚴肅的議題﹐用開玩笑的態度來寫而不開心﹐我在此說 I am sorry (but not apologize﹐這是學小布希)。你叫我怎麼說﹖要我上街頭去流血﹐咱們的確沒這個膽子和意願。如果說見到世間不平的事﹐一個人關起門來嘔氣不表示一下抗議﹐又違反掌門人好打抱不平的天生性格﹐此文所述﹐算是自我檢討。
我早就說過﹐幾十年前我還是「前途無量」(那時候是無「量」而不是現在的無「亮」)的青年才俊時﹐就就知道咱們的罩門是回大陸搞革命膽子不夠大﹐回台灣做官脾氣不夠好﹐於是只能在美國過走資的生活。。。。其中的心路歷程說來話長﹐也不是每個人都有興趣想知道的。
台灣有個「文訊雜誌」在 11 月和 12 兩期 (原來只打算在 11 月)﹐會推出有關《文星》的專題。前陣子他們來信要我也寫一篇有關文星與我的文章﹐那是為什麼我曾經公開在這個網站上徵求閣下與《文星》的往日情懷﹐以作為我寫那篇文章的參考。結果只有一位讀者來信迴應。
如果你看到這篇補記﹐應該算是信懷南的忠實讀者。如果你對「屬於文星的那個時代」有興趣﹐或對 信懷南 -- the “thinker 而不是 joker”有興趣﹐請來電郵吆喝一聲﹐ 12 月文章在台灣登出來後我把這篇命名為《播種者文星》的文章寄給你(妳)。但我有一個條件﹕我能問你/妳大約多大年紀﹐從那裡來的﹐住那裡﹐學什麼。當然﹐如果你/妳願意多告訴我一些關於你/妳自己﹐那更好。After all, 既然你/妳對我這篇文章有興趣﹐證明你/妳對信懷南的文章是個 serious reader。我覺得 its my honor and privilege if I could know you a little more personally。
如果說《最後一代的內地人》是我為我們這代人寫的「宣言」(Manifesto)﹐那《播種者文星》是我為我自己寫的「宣言」。和《江湖夜雨》不同。《江湖夜雨》告訴你「我是什麼」(What I Am)﹐《播種者文星》告訴你「為什麼我是什麼」(Why I Am What I Am)。我目前沒有計劃在網上公開這篇文章﹐為什麼要 12 月才讓人看到 (For Request Only) ﹐是我答應《文訊雜誌》不在他們出刊前先登。唯一的例外是我文章寫好後寄給我們這代一位頗為有名的作家(至少在台灣和大陸比我有名)過目。以下是他的來信﹕
。。。。。。。To say I was "impressed" was too light a way to put it. It is a very powerful manifesto of yours, and a piece of history.
You've said it so completely, so well and so beautifully, IF they ask me to write an article of the same subject, I would decline because someone has already done such a good job, and the most important elements and events have been covered by this article.
BTW, you wrote 李煥to 李換﹐“省吃儉用”to“省吃減用”. Other than these typos, I can't say anymore.
Well, unless you're really interested in knowing why I am what I am, there is no reason for you to read this essay. To most of you that to know why I am what I am means so little. Therefore, I do not encourage you to request a copy of the article unless you feel you have a good reason to ...... 恕我直言﹐謝謝。
懷南拜啟 11/9/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