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第一篇專欄﹐照理說都應該說些有鼓勵性的﹐或是吉祥的﹐或是祝福的話應景。但我不是一個會講鼓勵別人話的人﹐如果能的話﹐我早就去傳道和做心靈導師了。至於說吉祥的應酬話嘛﹐小和尚唸經有口無心也沒啥意思。祝福話的確應該說一些﹐但怎麼說呢﹖我說過世界上只有三種意見﹕我的寶貴意見､你的不寶貴意見､和他的%^%$% 意見。這 20 幾年來﹐我倒也發表過相當多的「寶貴意見」﹐在某種程度上﹐也許給人一種大愚若智的假象。利用2019 開筆的機會﹐野人獻曝公開向我輩中人提供一個小建議﹐算是一個旁觀者的獨白。對這些年來或多或少﹐或長或短﹐看過我的文章﹐給我發過電郵的朋友們﹐表示一下感謝和問候。
2018 年的 9 月中﹐我和一位高中同學去南加州看另外三位同學。後來一談才知道 2018 年是我們高中畢業 60 週年。9 月底﹐我去東部的新英格蘭看楓葉﹐回來後把一張水中楓樹倒影的照片放在我的網站上。照片下有段話是這樣說的﹕「不知是什麼原因﹐我覺得這張相片應該叫 《冬天之前來/Come Before Winter。》水對樹說﹐你要來就在冬天前來﹐冬天我結成冰後就看不見你的倒影了。.」那張照片可能很多人會喜歡﹐但我幾乎可以確定沒有人能知道我為什麼用「冬天前來」這個典故的原因和出處。
在《聖經新約提摩太後書》的第四章﹐保羅在羅馬的監獄裡給在土耳其西海岸以弗所城的一個年輕的傳道人提摩太的信中要提摩太在冬天之前去羅馬監獄看他。保羅說﹕Come Before Winter。保羅要提摩太在冬天到來前去看他至少有兩個非常務實的原因。原因之一是羅馬監獄冬天很冷﹐保羅要提摩太替他帶衣服。原因之二可能是以弗所離羅馬好幾百里﹐地中海這段海路我走過﹐冬天風浪太大不好行船。
但我的建議《冬天之前來》的象癥性遠大過務實性﹐我的建議用白話文說就是﹕很多事趁還有機會的時候趕快做﹐不做可能會造成不能彌補的遺憾。
遺憾是什麼意思﹖和後悔有區別嗎﹖一般說起來﹐後悔(remorse) 是我們做了一個決定﹐一個選擇﹐或有所行為後心裡產生嚴重的錯誤感。而遺憾(regret) 則是我們對某決定﹐或某項選擇﹐沒有採取果斷行動的後悔。你我的一生到了大江快入海的時候﹐回顧來時路﹐誰敢說沒有一些後悔和遺憾的事﹖但午夜夢迴讓人不能釋懷的往往不是我們的後悔而是我們的遺憾。後悔的事經過時間空間的沖刷﹐悔恨的程度會越來越淡薄﹐因錯誤造成的傷害也相對變小。survival (追求幸存) 到底是人類一種奇妙的防禦本能。我們對遺憾的防禦本能沒那麼強﹐時間越久反而悔意會越濃﹐因此我認為避免遺憾比避免後悔更重要﹐這是我對我輩之人在新的一年開始事值兩分錢 (my 2 cents) 的「寶貴意見」。
也許這時候我們應該安靜下來問自己三個問題﹕「我是什麼樣的人﹖」「我應該是什麼樣的人﹖」和「我想是什麼樣的人﹖」關於第一個問題答案很簡單﹐我們的能力﹐性格﹐天賦﹐才幹﹐機遇﹐若到了 50 歲﹐算是知天命的時候了。既知天命﹐何來後悔﹖至於「我應該是什麼樣的人﹖」的問題﹐這多半和我們做人該負的責任和應盡的義務相關。我們做子女﹐做公民的義務﹐做配偶﹐做父母的責任﹐只要循規蹈矩﹐依法行事﹐後悔和遺憾的可能性也不高。我輩之人一生遇到最大的挑戰是處理「我想是什麼樣的人﹖」處理不好會遺憾終生﹐後悔莫及。而這個問題會一直追隨我們到最後一天。
在我最迷網球的時期﹐有次聽到一個朋友彈鋼琴﹐我有感而發說﹕「如果在有機會參加美國網球公開賽和會彈鋼琴兩者之間選一﹐我寧願選擇會彈鋼琴。」要會彈鋼琴不是一蹴即成的事﹐一個人是不是有機會﹐是不是有天份﹐是不是有毅力都是決定會不會彈鋼琴的因素。這種遺憾和很多其他的遺憾﹐想要彌補不是那麼容易﹐但有的遺憾是可以在一念之間就能彌補的。尋找一個失聯的老友､說對不起或我愛你､決心做一些一直想做的事情﹐走訪一個一直想走訪的地方。。。這些在 2019 年都可以做到的。沒錯﹐Come Before Winter﹐在冬天之前來﹐晚了可能就永遠沒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