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害人不淺的歪理和迷思

《我思故我信系列》之三

2024 年12 月7 日

         最近台灣勞動部有一位員工因為長期加班﹐心身疲憊﹐又久時間被上司霸凌﹐於是選擇在辦公室用「永久(permanent) 的辦法來解決暫時(temporary) 的問題」 - 自殺身亡來作無言的抗議。

         曾經有段時間﹐年終歲末時﹐掌門人總會頒一個《鐵鼓獎》來修理那一年最該被掌門人踢屁股的人。由於四川話「踢」發「鐵」音﹐「股」和「鼓」同音。於是「踢股獎」被比較隱晦而文明的「鐵鼓獎」取代。

         「鐵鼓獎」頒發多年﹐後來戛然而止。原因是掌門人年齡大了﹐心腸軟了﹐覺得在感恩﹐聖誕﹐新年的歡樂季節﹐觸人霉頭﹐踢人貴股﹐被踢之人也一無所知﹐掌門人嘔氣也是白嘔。於是金盆洗「腳」﹐不踢了。

         這次台灣勞動部捅出來的婁子﹐ 該踢之股﹐一字排開﹐踢完之後﹐掌門人這條老命恐怕已經只剩半條了﹐於是決定把層次提(踢)高點﹐談三個與此不幸事件也有點相關﹐害人不淺﹐似是而非的歪理和迷思 (Myth)。


迷思一﹕我都是為你好﹕

         勞動部官方的調查報告中﹐出現了「立意良善」四個字。意思是說﹕因為好心而犯的錯比基於壞心犯的錯罪惡感要少些。鬼扯﹗

         錯就是錯﹐管你是好心還是壞心﹖如果因為你犯錯而讓我受害﹐我受害的程度會因你是好心害就少些或是輕些﹖這說不過去吧﹖父母對子女﹐老師對學生﹐長官對部下﹐最容易犯這種因優越感而產生出「我都是為你好﹐所以我才這樣做」的迷思。這讓我想起70 年前發生在我們家的一件事。

         從台灣來的我輩之人﹐應該知道「下女」這個日本味濃厚﹐並且有些「政治不正確」的名詞。那時候我們家有個「下女」﹐好人家的女兒﹐在我們家幫忙﹐因為和我們同姓﹐所以我們家兩老把她當乾女兒看待。後來她愛上一個警員。抱歉﹐我不是對警察不敬﹐只記得我家兩老反對她和這位警員談戀愛﹐什麼原因我不知道﹐很可能是我父母親希望她嫁個條件比警員好的對象。左勸右勸﹐我記得這位本省姑娘回了我父母一句話﹕「就是火炕我也願意跳」。後來我們家的這位「下女」還是和這位警員結了婚﹐婚姻是否幸福﹐和我們家是否還有聯絡﹖不記得了。只是 70 年後我仍然記得一個沒受過什麼教育的女孩﹐斬釘截鐵的對我父母說的那句話﹔那句話影響了我一輩子﹐是「信懷南思想」的主軸之一。那就是﹕「任何人都有選擇做 ASS 的權利。」這是為什麼我從來不會對別人強加己意﹐我敢說我這生﹐對我的小孩﹐對我的朋友﹐對我的同事﹐對我的讀者﹐我從來沒有要別人非聽我的話不可﹐我也從來沒有霸凌過任何人。原因是我怎麼知道我的想法一定是對的呢﹖就算是對的﹐別人會感受到嗎﹖認同嗎﹖

迷思二﹕一件時如果有人為它死﹐這件事就是對的

         也是鬼扯﹗﹗天下最可怕的人是既笨又有信心還不怕死。典型的例子就是911 開飛機撞紐約雙子星大樓的恐怖份子和身上梆著炸彈﹐或汽車裝滿炸藥﹐視死如歸﹐與爾俱亡的傢伙﹐難道他們願意為一件事而死就是對的嗎﹖說到這裡﹐容信老師插播一段話﹕

         天下既笨又有信心﹐同時還不怕死的傢伙就是宗教狂熱瘋子。而宗教狂熱份子又分兩派﹕基督教的狂熱份子﹐流行殺自己﹔像 1978 年在 Jonestown﹐900 人集體喝毒水﹔當然有人﹐像小孩他們是被騙(我是為你好)而喝下有毒的飲料 (Kooi-Aid)。這也是現代英文idiom (片語) “Drink the Kool-Aid”的由來。至於伊斯蘭的狂熱份子﹐他們流行殺別人﹐近年來的恐怖事件斑斑可考。我就不再多說了。倒是佛教徒的狂熱份子﹐一個人坐著引火自焚的例子像抗議什麼的﹐有。但都是個體戶的幹法﹐比較不那麼恐怖。扯遠了。

        

迷思三﹕願意加班的員工是工作勤勞的員工

         還是鬼扯﹗﹗﹗記得我在鴻海上班的第一天到了吃晚飯的時候﹐郭老闆的特助帶我到總部的飯堂吃晚飯﹐我用飯堂而不用餐廳是寫實﹐因為吃飯的地方非常「普羅」不大好意思稱之為「廳」﹐「吃飯」是白話﹐「餐」是文言﹐我們就用白話好了。總之吃飯(非用餐)的員工恨多﹐我問那個陪我的特助﹕「這些年輕人是不是自己不開伙﹐在公司吃晚飯﹐避免自己弄吃的﹖」那位特助說﹕信老師﹐他們吃完後要加班。」我聽後大為吃驚﹐對台灣的加班文化算是開了眼界。不錯﹐在鴻海加班有加班費﹐因此﹐很多人擠破頭想進鴻海﹐有加班費可賺是原因之一。我也許太理想化﹐不食人間煙火﹐認為加班不是考驗員工是否勤勞最好的衡量標準﹔工時 8 小時是有法律依據的﹐也許有人不在乎加班﹐但不能在壓力下把加班變成常態。我做項目經理的時候﹐往往在週末進辦公室處理文件﹐但如果看到我領導團隊的成員在周末也進辦公室﹐我會問為什麼﹖是工作量過多﹖是人手不夠﹖還是來公司用免費的複印機回打免費的長途電話﹖總之一句話﹕喜歡加班的員工不是好員工。但我份量不夠﹔主持的項目規模都很小。換個角度看﹐如果我是郭台銘或類似的大老闆﹐我懂得什麼是 MBWA (Management By Walk Around)﹐我喜歡挑在規定上班時間前或規定下班後﹐露一手 MBWA﹐我手下的人能不配合演出嗎﹖如果老闆不走我不走﹐老闆未到我先到變成了求生之道或晉昇之道的公司文化﹐能提昇工作效力嗎﹖我這套 work smart not hard 的西方管理哲學一頭撞進到鴻海「尿都要是黃的」東方管理公司﹐才會有鴻海員工上信老師的課時說﹕「信老師﹐我真希望你是我的經理」﹐而我的回答是﹕「如果我是你的經理﹐你們公司就不會這樣賺錢」的對話。這些話一定會有人打小報告給郭老闆﹐信老師在鴻海從一開始註定就是前途無「亮」。

         結論 (不是鬼扯﹗﹗﹗﹗) 郭老闆有識才之明﹐無用人之道。信老師書生老去﹐機會方來﹐使李將軍與高皇帝﹐萬戶侯何足道哉﹖閒話表過不提﹐信大瞎不忘初衷﹐我思故我信﹐願意加班的員工是勤勞的員工﹐在我心目中仍然是個害人不淺的歪理和迷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