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國之秋扎記

2024 年9月20 日

前言

         2019 年我和我的牧師朋友結伴去了《A Life on The Road》故 CBS 名記者﹐我最欣賞的兩位作家之一的 Charles Kurult 認為是美國最漂亮的公路 Beartooth Highway﹐回來後意有未盡﹐相約次年2020 再結伴去阿拉斯加開車任我行。結果人算不如天算﹐2020 年全球被新冠肺炎鎖死﹐年尾我又被診斷為癌症四期﹐醫生說不馬上化療或放射療﹐大概只有六個月好活﹐因為癌細胞擴散得太快﹐PSA 指數從正常的低於4﹐兩年內一傢伙就飆昇到66。如果立刻治療的話他的希望是維持我活 5 年到 85 歲。 回頭來看年輕醫生(所有的醫生都比我年輕)的話也是標準格式﹐給那些五年內沒死的人吹牛用的。扯遠了﹐回到正題﹕

If Tomorrow Never Comes

         2021 年放射療做完後﹐我一個人跑去猶他州和亞利桑那州交界的「大碑谷/Monument Valley」去照日出﹐主要的目的是看自己的情況究竟退步到哪裡。2022 年牧師朋友和我從我家出發﹐開車去了華盛頓州的奧林匹克國家公園﹐來回開了2620 哩。2023 年我們四家人去了巴黎坐船經德國去瑞士。今年我們三對夫婦開車走了一趟加州一號公路﹐但一年前牧師朋友和我就敲定今年2024 補償四年前什麼都安排好了但沒去成阿拉斯加的遺憾。我們選擇九月初去﹐因為牧師朋友不像我游手好閑﹐他只有九月初有空。我和他結伴開車旅行是「天作之合」﹔兩個人都喜歡開車﹐不開車也不會打瞌睡。我有開車橫跨美國 4100 哩的記錄﹐他有一天從舊金山到聖地牙哥來回的記錄。再加上他一個人開車上路「師母」不准﹐我一個人開車上路﹐信夫人不准﹐再加上和牧師同行﹐接受個別加強版開導﹐信夫人要反對都不能反對。

行程

         我們從舊金山坐飛機到阿拉斯加的第一大城 Anchorage﹐租部車﹐第二天開到南邊的 Valdez﹐東行全部的 Glenn Highway, 南轉部份 Richardson Highway。第三天從 Valdez 出發﹐北上 Richardson Highway 夜宿一個鳥不生蛋的地方叫 Delta Junction。第四天繼續沿 Richardson 北上經 Fairbanks 南下轉 George Park Highway 在另一個鳥不生蛋的地方叫 Healy 過夜。第五天繼續南行經 Denaili 國家公園回到 Anchorage 。第六天我們開 Seward Highway 去 Seward ﹐第七天坐船遊 Kenai Fjords 國家公園﹐第八天回 Anchorage﹐ 第九天打道回府﹐出發前我們算了一下開四條公路的哩數是 1147 哩。我預測還車的時候的實際哩數是 1500 哩。結果是1520.8 哩﹐如果預測股票如此精準﹐那我早就發了﹗飛機改了我們的時間﹐到家時已經是第二天的凌晨了﹐北國之秋任我行圓滿結束。

秋色

         阿拉斯加有五條有名漂亮的公路﹐除了我們這次走過的四條外﹐還有一條叫 Denali Highway﹔是從西邊 George Park Highway 的 Cantwell 東行到 Richardson Highway 的Paxson。 由於這條公路九月中就要關閉﹐大部份的路面都不是柏油路﹐所以我們只順路從 Paxson 進去走了大約 20 哩的柏油路。我們行過的四條路上秋天的景色漂亮極了﹐我們照了很多相片﹐我會找個適當的機會和平臺和各位共賞。這和我以往的作風不一樣﹐本文並無插圖。原因是漂亮的相片太多﹐沒辦法取捨。如果有一天你能看到這些照片﹐你也許會同意我為什麼這樣做。(視頻已經放上 YouTube 輸入 "Travels with Richard 2024 Alaska" ﹐ 歡迎觀看。) 在路上﹐我和我的牧師朋友試著用一個英文字來形容我們看到的景色。牧師朋友的英文是台灣來的留學生中的佼佼者﹐他想出一個字﹕“mesmerizing”信大廝還要請教 Copilot 大師才知道這個字用得頗有功力。

插曲

         下了飛機去租車居然走路可到不必坐接駁巴士。櫃檯後的人說﹕Frontier 怎樣﹖我根本不知道 Frontier 是啥車﹐和我原先預定的車好像不一樣﹐見牧師朋友﹔主駕駛沒說話﹐我就也不反對。到停車場一看﹐原來Frontier 是一部Nissan pickup truck。這輩子沒開過 pickup truck﹐除了買聖誕樹的侍候﹐從沒想過有一部 pickup truck。 想回頭去換﹐又覺得沒必要。在空曠的公路上開 pickup truck 倒也不是問題﹐只要不平行停位﹐問題不大。阿拉斯加路上 pickup truck 奇多﹐也許租車公司想都沒想就給我們 pickup truck 而非四門轎車的緣故。只有一次在公路出口轉彎的時候我拿出平時開自己車的習慣轉彎﹐出了點小狀況﹐好像從此就輪不到我坐駕駛位了。當然天下雨﹐牧師朋友比較年輕﹐他就自動請纓開車﹐於是我就乖乖坐旁邊當副駕駛兼攝影師。

         阿拉斯加什麼都貴就是汽油便宜。才三塊多錢一加侖﹐比灣區便宜太多﹐但問題是一上了公路後一百多哩沒有人煙﹐沒有加油站是常態。那天從 Valdez 出來﹐經過加油站沒停﹐本想到了 Paxson 再加油。Paxson 在地圖上看起來是蠻大的一個圓圈﹐但車一閃就過去了根本沒加油站。我查谷哥﹐說 100 多哩外才有加油站﹐這下我們急了﹐我馬上請教 AI 被告知回頭不遠處有加油的地方。結果一看﹐只有一個 pump﹐是鎖起來的﹐5 塊錢一加侖。要進房子拿鑰匙開鎖﹐加完後鎖好進屋算錢。後來我們一想﹕如果那個 pump 壞了﹐後果不堪設想。加滿油後直奔1420 Alaska Highway 當晚睡覺的地方﹐結果 Apple Map 和Google Map 各出奇招﹐帶著我們兜圈子但就是找不到我們要睡覺的地方。High Tech 靠不住只好靠 Low Tech﹐向人問路才找到那個在公路邊的小旅館。第二天投宿的地方就比較聰明﹐地址是什麼公路幾哩處﹐谷哥﹐蘋果一找就到。結論是﹕所謂文化差異﹐並非只限於國與國之間。從加州灣區去阿拉斯加也是有文化差異的。Google Map 和 Apple Map 也有迷路的可能性。

         在那個找了很久的旅館睡醒後﹐看到外面在飄著細雨﹐我一時興起想出去走一走。結果把自己給鎖在房間外面了。這時候整個旅館只有一個洗碗的年輕人在廚房。我告訴他我的情況﹐他說他打電話給經理﹐結果經理久等不來﹐倒是來了兩個清潔工﹐我死馬當活馬醫﹐問其中一人經理什麼時候來﹐她問為什麼﹖我說我把自己鎖在房間外﹐行李在房間裡。她說她有鑰匙。臨走前我特別給他10 塊錢謝謝她。她很高興﹐我更高興。一般說來﹐阿拉斯加的人都非常友善﹐能在那個冰天雪地﹐人煙稀少的地方留下來的人﹐待人接物都應該比較友善﹐因為平時見到的人就不多。

         最出人意外的是在阿拉斯加吃了最好吃的中國菜。掌門人向來不講究吃﹐但對中菜做得好不好吃卻是知道的。在 Anchorage 打聽到一家中國餐館﹐一進去發現顧客蠻多﹐一看菜單也還不是唬老美什麼芙蓉蛋﹐什錦炒麵那種。於是點了一份三杯雞﹐一份豆腐魚片﹐一碗酸辣湯﹐味道奇佳﹐再回 Anchorage 後﹐又去光顧這家餐館﹐企抬的還記得我們。那天我們點了回鍋肉﹐酸菜魚。台灣菜三杯雞﹐四川菜回鍋肉﹐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一試之下。食者大樂。沒想到在 Anchorage 居然吃到在舊金山灣區吃不到合胃口的中國菜。同樣的﹐在 Seward 那個旅遊季節已過的港灣小城﹐我們原先想去的餐館到了後居然不開門。於是我們多走幾步﹐進了一家除了我們外﹐只有另外兩個客人的大餐館。我們點了兩碗海鮮 chowder﹐一份dirty fries﹐ 一份漢堡﹐一杯啤酒。都很好吃。尤其是海鮮 chowder 和 dirty fries﹐不記得曾經吃過更好吃的。餐館外秋雨綿綿﹐街上幾乎沒有任何人和車﹐此生 Seward 這地方我是不會再回去了。我問我的牧師朋友﹕我們都常常開車經過一些小鎮﹐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們生於斯﹐長於斯﹐娶鄰家姑娘做老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兩個仔仔﹐最後死於斯﹐葬於斯﹐我們的一生會是什麼樣的一生﹖會比較快樂嗎﹖牧師說他也想過這個問題。

         回家那天的早上﹐我們去一家評價很好的餐館吃早飯。店主是一對體型過重的老夫婦。老太太跑堂﹐老先生主廚。天仍然下著雨﹐店裡也只有另外一桌。老太太過來閑聊﹐問我們從哪裡來﹖來玩嗎﹖我們說今天就回舊金山。我問她是阿拉斯加土生的嗎﹖她說不是﹐是從愛達荷搬來的﹐我說愛達荷是個漂亮的州﹐有個城叫巴黎﹐一個城叫日內瓦。我沒告訴她我為什麼知道﹐也沒問她為什麼會搬到阿拉斯加來﹖蘇軾有首詩叫《琴詩》﹕「若言琴上有琴聲﹐放在匣中何不鳴﹖若言聲在指頭上﹐何不於君指上聽﹖」每個人的一生都是一個很好的故事﹐看由什麼人來寫﹐怎麼寫﹐寫給誰看﹖講給誰聽﹖我 75 歲後交了一個談的來的牧師朋友﹐我們能夠三次單獨開車長途旅行﹐這次是不是最後一次﹖難說。但如果是最後一次﹐可以說是劃上一個完美的句點。Life did not turn out to be the way I expected, It turned out to be better than I expected. 我終究是個蒙福的人。